第二章 跨越亿年的羁绊¶
当我爬上悬崖，看见宏伟的神殿巍然屹立在倾盆大雨之中。
但高墙上悬浮着幽灵，它凝视着我，眼中的黑火焰没有因为雨水而熄灭。
这家伙，果然还在这里。
回过头，身后的邪灵已经把手伸上悬崖。
腹背受敌，而且实力差距巨大。
“死定了。”
能感觉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但可以算交到了朋友吗？”
魔女的表情和话语在我脑海中盘旋。
刚刚我们就好像真的在对话。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之间，隔着一亿年。
她只是预判了我的反应。
但似乎也和自欺欺人有所不同。
我勾了勾嘴角，把手按在腰间的剑鞘上。
虽然被封印的圣剑在这个时代绝无解放的可能…
但我决定作为勇者死去。
作为最后的人类死去。
“——我和她确实达成了对话。”
因为我理解了她的意思，因为我没有说多余的话。
就算是跨越一亿年的两个陌生人之间演的一场善意的戏，
“但这毫无疑问成立了对话。”
没来得及反应邪灵刺穿我胸膛的一击，前方的幽灵眨眼就到了我面前。
尽量砍一刀吧。
「检测到‘勇者的羁绊’已达成，羁绊值99999999/100」
「圣剑解放。」
古旧的剑鞘如同正在喷发的火山，金色的光芒伴随闪耀的圣剑喷涌而出。
光流在一瞬间撕碎邪灵和幽灵，浩荡地掠过大雨滂沱中的废城。
我摇晃着身子来到神殿门口，喋着血推开高墙下的铁门。
“打开神殿抵御黑暗的魔法阵…”
我摔倒在地，仰望破败且肃穆的穹顶。
「已开启。」
能感觉到胸口的鲜血止不住地涌出，疼痛和冰凉已经传达到四肢。
“我会死吗？”
「圣剑已经完全解放，能够治疗本次负伤。」
「正在修补勇者大人的器官。请勇者大人稍作休息。」
空旷的神殿内，我静静躺着等身子回暖。
等到有点力气后，我爬起来，靠着柱子，往地面点了一把火。
「检测到附近没有魔力燃料，是否用自身魔力作燃料？」
“是。”
火光温热而舒适，火焰声与雨声的合奏让我身心放松。
“不是说‘勇者的羁绊’需要队友一同冒险才能提升吗？”
「是的。」
所以是因为魔女吗？
但就算那短暂的对话能算作一同冒险….
“不是说四人的小队游历一年才能提升 1点羁绊吗？”
「是的。在您之前，记载中圣剑最大解放是50点，那位勇者战胜了来自神话时代的魔王。」
我没说话，看着状态栏。
【勇者 等级8】
【圣剑 羁绊之力解放 99999999/100】
我在神殿中休息了一天，感觉身体恢复到七七八八的时候，我再次来到岩壁下寻找魔女的记录。
只找到了一点助燃的魔法元素块。
「未探测到魔力记录。」
那之后过了很久。
阴翳天空下，黑色泥潭翻滚着热浪，四处有硫磺的气味，还有死去的枯木。
「发现高级材料阴沉木，能制作破魔道具。」
「检测到阴沉木上附着未知性质的魔力，请勇者大人小心。」
我没有理睬，继续迈步。
自遇到魔女后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我走过数不清的遗迹，也碰到过不少能维持至今的魔法记录。
与我幻想相符的，与我幻想不符的。
佣兵的故事，商人的故事，巫师的故事，其他穿越者的故事…
都是写出来想必脍炙人口的故事。
但唯独再没有遇到魔女的，说给我听的故事。
寂静在日复一日里堆积，漫无止境的探索逐渐变得枯燥，因此，很久之前我便允许系统畅所欲言。
「检测到靠近风语酒庄，勇者大人要来一杯清爽的啤酒吗？」
「检测到靠近精灵王城，勇者大人不妨在世界树下稍作整顿。休息是旅行者最需要的本领。」
“世界树…”
我来这里正是为了找它。
从无数的故事中，我了解到占星师会去世界树下祈愿。
世界树是伟大的生命之母，窥探海洋与星空秘密的占星师会来乞求祂的庇护，那么，预言了世界毁灭的魔女，她或许也会来。
“——就是它吗？”
我抬起头，远方是遮天蔽日的黑影。
簇拥的枯木向祂匍匐，阴云缠绕祂肥硕的腰肢，而太阳正是祂的王冠。
「警告：发现最高级邪灵」
「世界树之尸 等级100」
沙沙声从遥远的高空传来，世界树的尸身为我转向。
祂的行动改变了沼泽地中光影的分布，如此庞然巨物正是活着又死去的神话。
我没有理睬，继续迈步。
【勇者 等级500】
骤然间狂风大作，其间夹杂魔鬼的笑声。
世界树的尸身向我咆哮，四周密密麻麻的枯木化作瘦长的人形。
而我拔出圣剑，烈日在此刻放声高歌。
一柱柱金芒自高空降下，轰鸣声里木枝碎屑飞舞。
远处的巨影痛苦嚎叫，躯干缓缓倒地，溅起千尺高的泥浪。
寂静在几秒钟内回归，我靠着世界树坐下。
「探测到同源魔力记——」
“读取。”
忽然间我仿佛置身绿野之上，就在树木作成的精灵王城里，世界树下鸟语花香。
“很美。”我说。
「对吧对吧，这里很美吧？」
戴着水晶冠的女人站在苍翠巨树下，脸上挂着娴静的微笑。
虽然不记得她的长相，目光中那个女人也过于成熟而温婉。
但绝对是她。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我是你的魔女。」她转向我。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我是你的勇者。”
魔女的笑容幸福而平和。
「我亲爱的朋友，可以先听我说话吗？」
她脸上露出红晕。
「请…请不要打断我，因为我有点笨，要是被打断一定会忘记自己要讲的话。」
我笑了笑。
“请讲，我亲爱的朋友。”
她来到我的身边，靠着望不到边沿的世界树躯干坐下。
「精灵王国很快要驱逐我，所以这也是我最后一次面见世界树。」
「之后我打算去西方的山脉间寻找古代的遗迹，或许能够知道点什么。」
「没有其他的至高者愿意与我同行，我能理解，毕竟涉及到黑色神话的古老时代。」
她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在安抚我。
「但请您不用担心，您的魔女已经取得魔法的尽头，不会轻易受伤。」
我点点头，我们听着彼此的呼吸沉默。
魔女咬了咬下嘴唇，抱着膝盖小声的说，
「从来没有人从这样的旅途中回来过…」
「我很害怕，我亲爱的朋友，」
「——您愿意陪我一起吗？」
“我愿意。”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嗯。」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轻轻应了一声。
我望着清澈的天空，她靠在我的身边。
“魔女，我会陪着你的。”
我想要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和头发。
但我没有。
我怕我和她的幻梦就此破灭。
就这样，我们看着蓝天和白云，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太阳落山。
「魔法记录已结束，是否需要复刻？」
阴翳的天空已经变得明亮。
“不用。”
“我要去西方的山脉。”
带着魔法记录的透明蝴蝶在空中盘旋，我轻轻捏住它，看它身上升起火焰，看它化为星星点点。